又见槐花香
中午我正在做饭，邻居小孩给我拎来一兜洋槐花。我打开塑料袋一股久违的浓郁香味袭过我的嗅觉，我陶醉了。连忙说几个谢谢，小孩都不好意思了。我立即改变做饭方案，临时添加一道菜——蒸槐花。具体做法：用清水把槐花淘洗干净，放在带镂空的菜篮中，放掉多余的水分；把较干燥的槐花盛进盆中打上两个鸡蛋，浇上香油，撒上干面粉，搅拌均匀；放进蒸锅蒸煮30分钟；出锅后用捣得粘糊糊的蒜泥搅拌匀实，盛进盘子就可上桌了。我把做好的蒸槐花高兴兴的端上餐桌，女儿和外甥见到槐花很新鲜马上尝一下，很快就吐出来，说不好吃，以后不要在做这样的菜了。看着他们的这个样子，想起三十多年前的我，也是这样的年龄，也是这个时间，也是这样的情景，妈妈经常端上这样的槐花。当然，蒸槐花里没有鸡蛋，没有香油，没有白面粉，只有淡淡的蒜泥。我和兄弟姐妹们一个狼吞虎咽，一会儿把一盆子槐花扫荡的干干净净，然后用舌头舔舔嘴角上粘的槐花渣，余犹未尽，歆享到饱餐的滋味。我姊妹们多，父亲常年有病，家里劳力少，挣的工分少，分的粮食少的可怜，只有在大年初一和家里来了贵重的客人时才能见到白面馍、金贵的香油。平时，很少吃馒头即使是黑硬的红薯面也不是常有的。我从6岁开始就和姐姐们一起给生产队放牛挣工分，起早贪黑，风雨无阻，一天只能挣到正常劳力的工分的四分之一，牛瘦了还得扣分。有一年也是在槐花芬芳的季节，天降大雨，山洪暴发，在河边放牛的我，赶牛时被大雨吓惊的牛一脚把我踢到浊浪滚滚的河水里，我没有来得及喊一声就淹没在河水中。一会儿沉到河底，一会儿漂到水面，一会儿绊倒杂草，一会儿听到岸边嘈杂的人声。。。。。。当时我就有一个念头——完了，再也见不到亲爱的亲人了，再也看不到美好的世界了。不知是什么时间，我醒了，发现我静静地躺在软绵绵的沙滩上，浑身湿漉漉，凉凉飕飕。漫天的繁星映衬出夜的黑暗，哗哗的河水声映衬出夜的宁静，远处布谷鸟清脆的歌喉，特别刺耳。我双手抱头蜷缩一团，任由外界的一切恣意妄为。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一个人在荒郊野地过夜，并伴随着寒冷和饥饿，可怕的念头袭过我脑海——度不过今晚了。家里人可能认为我早已淹死了，也停止了搜找，待天明打捞我尸首。我不敢想，不敢睁开眼，认为自己已是死人了，我已经是野狗和大灰狼的盘中餐。想着想着，我又睡着了。我再次醒来时，发现躺在温暖的床上，一位白发苍的老奶奶坐在我身旁微笑着看着我，那么慈祥，那么善良，手里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蒸槐花里面绊着蒜泥和香油，我一边狼吞虎咽吃一边说谢谢。“慢慢吃孩子，别噎着！”老奶奶满脸堆笑这说。“别客气，孩子，你真一个福大命大的人。老头子，今天早上到河边放牛发现昏迷的你，把你背回来。哎，命真大!”老奶奶唉声叹气地说。“多谢爷爷奶奶的救命之恩”我说着就要起身给老奶奶鞠躬。“使不得，孩子！二十年前我的儿子和你一样大，也是在这个季节被洪水夺去了生命，他要活着。。。。。。我早就抱孙子了，哎，不说了。”老奶奶感伤的说。“奶奶别伤心，从今后我就是您的亲孙子。”“真懂事，乖孩子！”奶奶眼睛里含着泪胡把我揽进怀里。“孩子，躺下歇一歇吧，下午我让爷爷送你回家！我要干活去了。”奶奶关切的嘱咐我。我躺在床上望着窗外：一棵参天大洋槐树，枝叶繁茂，花穗累累，鸟儿站在枝头自由自在的歌唱。好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！我认为今天吃了一碗世界上最香的蒸槐花，因为它第一次让我感受到生命的珍贵。岁月如梭，时光荏苒。十年后一个春天，槐花飘香，我经不着诱惑，就抹胳臂挽腿爬上高高的洋槐树。不小心一脚踏空，跌落坚硬的地上。头部受到重创，当场不省人事，三天三夜后我才苏醒过来。经诊断我重度脑震荡，三根肋骨骨折，按照医生的说法我能活过来已是奇迹，我能恢复正常智力更是医学界的奇迹。妈妈相信我能平平安安的活过来，因为她认为我是一个福大命大孩子。妈妈不顾医生的反对，我醒后给我吃的第一餐仍是香喷喷的蒸槐花——生命换来的槐花，尤为珍贵，妈妈在做法上也进行改进，具体做法是：用清水把槐花淘洗干净，放在带镂空的菜篮中，放掉多余的水分；把较干燥的槐花盛进盆中打上两个鸡蛋，浇上香油，撒上干面粉，搅拌均匀；放进蒸锅蒸煮30分钟；出锅后用捣得粘糊糊的蒜泥搅拌匀实。医院窗外依然是阳光明媚，鸟语花香，楼房林立，车水马龙，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。劫后余生的再一次体会到生命的可贵，生命的美好，活着真好。后来，我考上大学，走上工作岗位，远离了妈妈，远离了槐花，但是我的心永远和妈妈槐花在一起。每当槐花飘香的季节，我回想起家乡想起妈妈的蒸槐花。
